記得曾經在〈空間異想〉一篇中分享看過金庸武俠的我，每當閱讀著小說，心思即會隨著文字沉浸在情節裡，腦中浮現的場景，會進入了一種空間異想的狀態；我好奇著，一位未曾受過專業建築空間訓練的文字創作者，為何能將空間刻劃得如此生動及引人入勝，讓人隨著他的文字彷彿身處筆下場景中，一切景象生動且鮮明，這應該源自紥實人文厚度與創作底蘊的功力。   近日，在《下午最後一片草皮》書中，我讀到一段可以領人想像的文字，內容描述「走廊裝有幾扇窗，但光線卻被鄰家的石牆和長得過高的櫸樹枝葉遮住了。走廊有各種氣味，每一種氣味都似曾相識，這是時間生出來的氣味。......舊衣服、舊家具、舊書、舊生活氣味。上樓梯時，舊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2樓重見的光線中，女主人拿鑰匙打開了綠漆已漸褪色的門把鎖。房間是典型十幾歲少女的房間，臨窗放著書桌，相反的一邊是一張木製小床，床上鋪著沒一點皺紋的珊瑚藍床單，放著同色的枕頭，腳下疊著一條毛毯。床旁邊是衣櫥和化妝台，化妝台上排著幾種化妝品，梳子、小剪刀、口紅和粉盒之類的東西。看起來並不像特別熱衷化妝的那一型」。文字中呈現的空間氛圍讓心裡油生切身的想像，彷彿自己正在現勘一處舊建築基地，建築的採光高度與面向、室內材質及肌理，甚至是空間使用者的生活形態與喜好都一一的映入眼簾，如同眼前有著VR裝置一般的生動清晰；整段文字中既未刻意使用艱深語詞，更不置入矯情華麗的詞藻，立體的場景畫面卻在我腦海中不斷迴蕩，也就短短幾行文字，居然能使我明確生成設計語言，進而開展成完整的空間量體，將文章裡的場景元素逐一植入。觸動我思考，從事建築與室內設計的我們，相較於擔心設計概念不夠驚世聳動，畫面中的空間量體無法震懾人心，立面分割與材質不具獨特性或奢華感，是否更該勇於捨去這些念想，默默的、樸實的親身感受，深入且誠懇思考，積累成設計語言，只要底蘊紮實、內涵豐厚，即使用材尋常樸實，也足以打動他人，在心中造成迴蕩。   雋永的創作是由許多細小平凡、細膩深思的堆疊所築成，那些大師們的文字作品之所以偉大、傳世，其實並不在善於賣弄、極盡雕琢，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們能駕馭樸實文句築成發人深省的內涵，進而引起讀者心中深刻的共鳴與迴蕩；原來創作有了共鳴，才能站上雋永的起跑線。

接續《室內》340期的地板選材，壁面也是空間構圖中重要的元素之一，它就像一幅畫布，可以填上喜歡的色彩或紋路打底，再一一描繪出前景的家具和家飾品，完成理想的生活畫面。   塗料，空間的顏料 舉凡水泥漆、乳膠漆、礦物塗料、特殊漆等，塗料種類不斷推陳出新，使用情境也更加多元。原本施作於外牆防護的得利晴雨漆，防霉抗污且經得起日曬雨淋，我們取其特性運用在浴室壁面，讓衛浴空間除了磁磚，能有另一種純色的材料表情；近期流行的礦物塗料，因成分與工法日新月異，不僅適用於天地壁，也涵蓋濕區與家具表面，像是Topciment微水泥在原料中添加了石英，具有硬度上的優勢，經過七道繁複的鋪裝工序與水性聚氨酯漆膜密封後，賦予表面極高的防水性與耐磨性，日常維護以清水或中性清潔劑擦拭即可。（圖1、2） 1. 將晴雨漆融入衛浴空間，弱化了浴室的意象。（Migration & Vibration by HAO Design）  2. Topciment的師傅皆經過專業訓練，透過鏝刀批塗出質地細膩、自然暈染的效果。（藝壹塗裝提供） 粉刷後的牆面會隨著生活留下痕跡，尤其是開關面板、門把周遭，如果在意髒污殘留，可考慮Benjamin Moore水性超耐磨漆，強韌與緻密的漆膜能承受一定程度的碰撞，耐髒耐刮、耐擦洗，具備低VOC、無甲醛特性，適用於有小孩或寵物的住家。另外分享塗料選色技巧，單一色號隨著燈光色溫和日照情況，以及平面、立面、倒吊面等多種角度，顏色會有些許不同，紙本色票也會比螢幕顯示較接近真實，建議先打樣板至現場模擬實際成色效果。（圖3）  3. 近似烤漆質感的水性超耐磨漆SCUFF-X也適合塗刷門片和櫃體門板。（班傑明・摩爾提供） 屬特殊塗料的樂土、又是泥，以水泥為基材，表面會隨著師傅「手路」不同，產生深淺不一的紋理感。平常也喜歡和師傅一起研發新技術，例如案例Evergarden， 我們將陽台內推打造一座西班牙式的室內庭院，為解決陽台載重疑慮，壁面以藝術塗料取代石板，描繪出石材的粗獷紋理。（圖4） 4.以藝術塗料擬真的石板基底，佈置錯落有致的植栽和石塊，鋪上地毯和蒲團，隨性間洋溢著異國情調。（Evergarden by HAO Design）  壁紙，空間的畫作 壁紙是一種速成的壁面彩繪，施作簡單，有動植物、大自然、抽象幾何等琳瑯滿目的花色選擇，可依據心情、季節、風格做更換，尤其適合運用在兒童房，因為孩子的喜好會隨著年齡變化，再加上他們喜歡到處塗鴉，玩樂過程中難免會沾染污漬，如果是壁紙的話，就可以輕鬆替換上新的畫面。   比起具象圖案，抽象幾何留給小朋友更多想像空間，視覺上也更加雋永耐看，又不失趣味玩心，像是新設計案採用Coordonné 40週年系列中，與藝術家Bobby Clark 合作的壁紙款式，簡約幾何圖形，背景以隱約的鉛筆筆觸勾勒出線條，創造既現代又和諧的氛圍，前景搭配不同軟裝，展現活潑童趣的一面，又不會過於稚氣。（圖 5）  5. 新案3D設計圖。軟裝搭配以拱形、圓形、三角等語彙，呼應壁紙幾何元素。（Designed by HAO Design，壁紙由安得利集團提供） 藉由這兩期的專欄，分享我們常用及推薦的室內建材，希望給予讀者一些設計方向，每種材料各有利弊，首先了解自己的需求和喜好，才能挑選出適性適所的建材。近幾年蔚為風潮的礦物塗料，手工質樸的材料表情帶來反璞歸真的安定感，成為時下以靜制動的象徵，你認為在這之後，下一個建材風格趨勢會是什麼呢？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造型？ 空間中特殊型態的設計，最常被詢問的便是「如何說服使用者」以及「如何在設計上做解說，透過前兩期的分享，希望已經解答了這些疑問。 設計面，如果當代設計工具在人類製圖學上已經有所突破，在非線性型態上的掌控也相對地容易，那我們對空間的解讀也就完全從垂直水平中解放，空間構成的形式自然地帶給人不同的感受，垂直水平的俐落感、線條感，曲面的流動性、模糊性，我們認為這些感受都是一般大眾所能清楚了解，也許難以言說，但卻能夠有所感知，所以對於型態於空間中的存在，並無需特別強調定義或加強解說，我們如何解釋一個平面，那就如何去講述一個曲面，我們若無需解說一條直線，那又何必特別說明一條曲線。 而說服使用者的關鍵，應該來自於該特殊型態所換來的空間感受與造價投入是否適切得宜，也就是設計者必須切身考量設計在合理化的探討與加工可行性及造價上被照顧得當，一切技術與知識的累積所帶來的委託信任，便是最有力的說服。 我們採用「型態」一詞是因為它廣義地涵蓋不同尺度，從都市型態、建築型態、空間型態到物件型態，同時它指稱的不一定非要是「特殊形」，換言之，垂直水平亦是一種型態，以型態來探討整個空間，比較能有多元的思維，不容易單被「造型」所困住，所以我們可以更宏觀的談空間中的平面型態、立面型態，進而談論怎樣的物件型態足以契合整體論述。 「造型」一詞容易被限縮於物件「形」的操作，「造」有更專注於成就某物某事之意，並非不好，只是這樣的詞彙，容易被解讀為形式操作，帶有些許負面意涵，導致背後也許具有更深一層的思考就此被忽略。 型態的發展過程中，包含了「造型」這個動作，只是當它被包含於型態裡探討，「造」的這個動作就有了更多依據、因素、參考、概念、思考。動作的當下有更多的思考跟掙扎，便開始如同「匠」一般，在造的過程有更多的反思，在心境上便開始有自我辯證跟論述的萌生。   數位？ 面對「數位」一詞，我們還是希望先打上一個問號，一來因為數位所含括的範圍其實很廣，包含常見的「參數」、「互動」、「多媒體」、「自動化」、「模控學」、「智慧化」 等等，二來我們認為重要的不是確定什麼是「數位」，而是應該共同來找尋「數位」定義，並接受這個定義是可變動的狀態。 急需要被釐清的是，數位≠曲面≠造型，因為當代很多溝通與認知依然停留在數位就是曲面、就是造型這樣過分淺薄的認知上，在這樣不具深度的標籤下，其實很難探討數位背後真正潛藏的時代力量。 「數位」一詞仍是當代在溝通與文字交流中最為通用與易懂的詞彙，唯我們在追求與探討的過程，應在心中保有存疑，了解在這個大的領域內，所專注討論的是哪個區塊，數位思維帶來了什麼轉變，以及承接過去與未來的時代意義，又是否產生了什麼新的設計趨勢及延續可能，也唯有這樣明確的說明，我們才開始有辦法更理性或更深入的探討數位甚或嘗試定義與辯證。 可以確認的是，我們不再討論「是否使用電腦就是數位」這樣的問題上，目前我們認為「運算」與否是一個分辨基礎，當設計過程、發展過程、合理化過程、施工圖過程.....我們借助工具軟體，進行「演算」及「運算」動作，透過這樣的方式有效率地降低純粹的人力付出，提高結果的精確度，完成大量且重複的工作，或智慧化的完成大量客製化案件，那就構成「數位」的討論，於此基礎下再展開並深入的辯思。   學術研究到實務執行 數位相關的探討及研究，最早從學術界裡開始，不可諱言是受到設計工具的影響，讓可做的事直接影響可狂想的程度，這一類的研究在初期多半侷限在「型態」上的設計展現，所以也就很直接地被擋在實務業界的門外，因為認為那樣瘋狂的型態展現是完全不可能執行也難以說服人的。故初期此類型設計的討論在業界與學術界都存在著「派別」之分，認為數位屬於某一種門派，難以溝通討論甚或難以跟實務沾上邊，所練就的技能在面臨實務考驗下難以落實或找到可用之處，定位不明。 這樣的狀況某種程度因為時代巨輪的轉動速度變快，所以在短短幾年內，大量跟數位相關的研究風潮不斷出現，且以接力式的方式在累積成果跟論述，加上許多留學歸國的人才加入到學術界，同時間也在實務業界努力嘗試落實，所以整個時間軸來看，大約可以看成兩個階段：2010 至 2017 年間，可視為數位風潮最為興盛，討論度高，褒貶極端，門派清楚的階段。 2017 至 2021 年，該類型設計在學術界漸趨普及、模糊，更加地習以為常，於是在第一階段的門派之間開始有更多的相互討論跟理解，7 年的第一個階段，也足以讓零星跟數位能有部分相關的大小實務案件能夠具體走向落實，幾個國際型公共工程案逐見雛形，至此，我們似乎開始不再那麼強調「數位」與否，以及它是否構成一個如此特殊的領域。在這樣的研究不斷往前行，實務從少部分、小部分開始慢慢嘗試的狀況下，至今我們已經清楚看見數位工具在學術上所能引發的設計探討跟深究，在實務業界所能協助解決的大量複雜介面與經濟效益。 這兩個時代區段，第一段像是面對著驚人巨浪，讓人矗立於前，心中不免有些疑慮，躊躇猶豫，也許往前破浪，也許轉身逃離。第二個區段，像是一波接著一波的小浪，在腳跟前不斷打來，逐漸理解為一種常態，也不再等待風平浪靜，習慣於眼下這一波波滾動不止的轉變。 有趣的是，當這些過去被認為難以觸及或難以跟實務沾上邊的新工具新技術，逐漸地透過累積證明其可行性後，學術與產業之間因此有了更深一層的相互辯證，緊密的關係始於產業界開始從實務的基礎上，企圖追求新工具帶來的突破跟進化，學術界開始在研究的基礎上，更多的可行性的探討，而不不逃避閃躲，這是我們所樂見的結果。至此，數不數位已然不再那麼重要，設計再一次地回到該有的論述中，不一樣的只是在歷史的脈絡中，這一段時間軸會因為「數位」因素，而有一番不同論述。   學習延續 過去，學校是專業技能的學習，進入產業界則是展現所學，並從職場中將實務層面逐漸補進。而今隨著科技、工具、技術等進化速度加快，建築依舊緩慢，室內空間相對快速，那麼人的技藝呢？能否影響產業執行速度呢？ 近兩年疫情所致，很多人「被迫」學習過往所排斥或不習慣的技術、軟體。我們被迫在極短的時間內尋求轉型，學習虛擬會議、線上溝通，平板或3D中直接討論修改設計，在手機中裝入新 app，也快速利用線上聚會開啟講座探討思考未來運作模式，工作型態應該如何。 這一切，我們其實是在「不得不」的狀態下，強迫進化，但看來也沒有因此產生太多的崩壞。探究台灣的產業型態以中小型企業居多，設計產業更是如此，以此類型產業規模所應該具有的特性理當是彈性如海綿，隨機適應、機動可變、進退自如，但從建築空間產業的工作模式來看，卻不是如此。所以隨著技術工具進化速度的加快，我們應該開始思考，在學術界3至5年的專業學習，以新鮮人之姿進入產業的當下，如果停止對新工具的接觸，那麼意味著在技術上也就同步落後 3 至 5 年。 因此持續不斷的接觸新技術成了一個必然的趨勢，產業界應當讓擁有新技術的新鮮人，在接觸實務的同時，解放僵固工作模式，持續讓其在新技術新工具上延續鑽研，並直接用於實際專案。同時間應當在職業教育訓練中，放入新工具及技術的學習計畫，並且大膽讓這樣的轉變跟跨越沒有猶豫且持續滾動。 我們相信所有的事情需要被累積，新接觸的歷程中不一定會在當下就被有效利用，甚或會找不到可以利用的時機，認為幫助不大，但開放心態的接觸，卻能避免被迫再次面對「不得不」的時候。產業中的專業人員，多半會面臨難有延續學習的機會、時間、或管道，這將會是產業界接下來需要面對的嚴肅課題。   論述 當某種「主義」、「派別」、「主張」逐漸普及，大家開始因接觸而有不同理解跟解讀，我們才有機會進入到公眾討論與群體智慧累積，透過足夠深度的累績，我們也才會開始在自我的設計脈絡中試著去論述跟辯證。 尋求自己的設計論述跟信仰是重要的，這會是整個職業生涯的追尋，論述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改變，更可能因為在未來某種更新的技術普及而有所轉變，但不變的是，唯有論述我們才開始有反思，透過不斷的自我辯證才能有不斷的推翻與重新定義，也許當代我們試著去共同定義「數位」，但不久的將來我們便會因為這些各方不同的觀點而有新的風景。 面對特殊型態的探索與實踐，我們同樣從早期的「明確數位」，到中期更多轉向對特殊加工的探索，而有了對於數位在台灣能有的樣貌的思考，經過 12 年的累積，數十個實際案例的累積，當下的我們對於數位與傳統，設計與工匠的聯結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跟觀點，而開始有「數位工匠」的論述。在大的論述下，我們可以透過設計來闡述自我的設計信仰進而建立不分學術或產業的永續研究價值跟設計動力。  

執筆之時，剛好欣賞完北京冬季奧運會的閉幕典禮，張藝謀導演以簡約的形式，在美學的基調下加上東方元素，讓我親切感受到他所傳遞的溫暖及其依依不捨的情懷。巧妙的是表演不止是融入形式，而是以整體構造來呈現出空靈與浪漫的感覺，不需要明星和演員，也能創造出令人感動的作品。我們身為設計師，不同樣想透過作品呈現設計中最重要的元素嗎？從冬奧看到張導演表現的自我形態，體現文化和人與人之間的連繫是最能夠回歸內心的滿足感，正如我為冬奧完成翻新酒店項目得到同樣的感受。 本案 Club Med Joyview 度假村落戶北京延慶是冬奧會簽約酒店。   此次冬奧指定媒體接待的酒店品牌管理方是法國品牌 Club Med，業主委託我們在原有酒店上盡最大保留，強調資源循環、再利用、再翻新、再創造，為每個空間作綠色升級和改造。接到案子時我充滿了想法和激情，畢竟酒店是位於海拔 500 米的生態山嶺場館，但在與法國酒店管理對接後，怎也料不到他居然一口否定了我的計劃書，原因是太著重於設計，缺乏了一份情懷。當時的我覺得有點為難，後來法國的團隊一直從多方面引導我，並注入法式的浪漫，希望我在設計中能加強賓至如歸的情懷。   於是我重新審視了酒店的功能，決定重回本質，脫離過度設計的束縛。溫暖的接待大堂運用了雪花在空中重疊的感覺，再利用綠化概念地面圖案的反差，將雪花跟大地連接起來，以簡單直接的視覺效果迎接賓客。 酒店大堂溫潤的材料匯合山谷雪花。 同樣的思維也沿用至另一個主題區－室內游泳池。在舊的廠房頂部加裝天窗，使明媚的陽光穿透，賓客彷彿能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瞬間漫步至溫暖的海岸，置身於充滿陽光與海水的水上王國，而池水的藍色呼應牆面的海浪，呈現出生命的活力，以擴張整個游泳池的邊界，成為遼闊的海面，室內溫暖的場景為冷冰冰的天氣帶出反差。 室內泳池空間裡充斥著海水與陽光的顏色彰顯活力。  另外酒店獨有的運動空間「空中飛人」讓我聯想到冬奧滑雪賽事的興奮和激情，於是我利用山峰作為設計元素 ，燃起對於高聳山巔的激情，令整個運動場充滿活力和挑戰自我的精神，室內、室外形成一體。酒店內也設置了一個龐大的慶祝場地，以雪山為元素，將奧運慶典想像為雪山中的慶典，在場地內佈置奪目的燈光，並設立炫彩的舞台。夜幕降臨後，陽光的餘暉化成慶典燈火，帶動整個空間的夢幻和璀璨感。酒店特別安排了不同的舞台表演，讓賓客可以好好享受和放鬆，投入在冬奧的愉悅情緒之中，共渡溫馨的時光。 山峰成為運動空間的設計元素。   我感受到大家為籌備本次項目的激情，決心在有限時間和資金的局限內達到突破形式的設計。在物質簡化的過程中，讓我重新思考設計師在控制空間和物，原來也可以透過情懷去產生新的可能性。與法國團隊合作，從雙方初期的磨擦，到最後攜手完成整個項目，不得不說為我帶來了新的活力，對於再造重建也有新的概念。透過翻新改造酒店，以物資簡約的角度考量，重新將設計回到人文關懷的基本體驗，恰好就與張導演的簡約主題不謀而合，帶設計回歸空靈與浪漫的追求。 舞台區域以多角度的感官體驗將客人帶入節日的氣氛中。   設計師的目光應放在更遠的地方，對於我們生態失衡的環境要出一份力。設計是否能重構人與自然的和諧？當下提供給設計師兩個方向： 「綠色建築」和「生態建築」。「綠色建築」是一種論證和標準的設定，以評施工對環境的影響，以建築回收，節能和環保為中心。「生態建築」是以生態系統的概念，如何巧用自然資源，創造生態平衡，以低耗能、低污染為人們帶來新的生活理念。可持續設計的核心不只是基本的關注自然和資源，而是探索。室內設計除了追求創新，更要尊重地域和傳統，要把使用者作為設計的核心，就如村上春樹所寫「真正吸引我的與其說是咖啡本身的氣味，不如說是咖啡的某種風景也不一定。」設計更應是人、地、物的相融！   我相信設計是擁有靈魂的，所以我常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徘徊，為了脫離慣性審美我會從每個案子中自我增值。針對客戶的為難和施工中的困難，培養出獨有的眼光、對危機的判別和分析力，從而磨練出對生活的深度。久而久之每個案子都能為我提供養份，也使我的內心逐漸內化和昇華，令我更懂得去感受生命中微小卻重要的美意，這樣我才能建構出內心的價值。生活就是一件最美好的藝術，重要是要去賞試、了解它，以便將之融會貫通注入設計中，開拓更多元的意境。我盼望「平易近人」的設計再度回歸！  

大概是因為在鄉村長大的關係，我很喜歡跟著節氣過生活。家裡有一片柚子園，一年收成一次，我發現植物非常誠實地隨著春夏秋冬生長，一直都覺得好神奇。尤其 4 月芬芳綻放的柚子花，小心翼翼地渡過盛夏的颱風，就會來到收成的季節，這時阿嬤總會說「白露快到了，要開始採收了！」「白露」是指氣溫漸涼，早上的地面會開始有露水，放在戶外的東西容易受潮，這都是生活在自然裡的行事曆。   而自然也總是悄悄地形塑了我家中的生活。每年 4 月天，我都會做梅味噌、泡製梅酒；接著夏天有荔枝、龍眼和芒果，秋冬季則是大大小小不同的柑橘類，這時老家還有個不可或缺的儀式，就是把厚厚像豆腐般的純棉棉被拿出來，曬曬太陽後換上，直到已經微熱的端午節，阿嬤就會把冬天棉被再曬一曬收起來。雖然在台北的家，因為空調的關係，冬夏被子的差別不大，但這些年這個節奏感我也慢慢帶入我自己的家庭，設定一個屬於這個家的「行事曆」。   有趣的是，我家的行事曆某些時候並不跟隨傳統。過年前是設計師最忙的時候，如果還要整理自己的房子、維修房子，全部的人會忙成一團。我喜歡在年後才大掃除，一方面沒有年前的緊繃，一方面是真正的春天要來了，在這個時候整理，有種過完年假準備重新開始工作的感覺，我會重新檢視生活用品，看看是否囤積太多紀念品、把擺設調整一下。這個時候維修房子也比較好約時間，可以沒有時間壓力地整理房子，更能享受整個過程，激發出很多創意。 這個季節也是最好照顧花園的時候，成就感油然而生，這樣的掃除及整理讓我重新與這個房子連結，有時候會發現一直被遺忘的角落，一個抽屜、或者很久沒被使用的電器，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有種特別的新鮮感。   然而這個家的行事曆，也有很實務面的維修任務，那就是固定時間檢修家中的設備以及更換耗材。學習金鐥 3 年，讓我更加認真對待修復這件事，除非真的修理不了才會捨棄，因此我漸漸減緩購買新物品的速度。我也常號召孩子們一起維修家中用品，某一些木頭小缺角，可以用細砂紙磨一磨，補一補油漆，又能延續這些舊物陪伴我們的時間，而這些過程也更讓家人們更貼近這個家。   家的行事曆，讓孩子感受到家的存在不再只是一個空間或者容器，更能透過不同季節的不同活動和任務，來對家產生不同層級的互動。我也很意外地發現 6、7 歲的孩子，已經開始想做自己空間的主人，他們會在意物品的位置、彼此的關係，甚至跟我討論好不好看、好不好用等。除了空間之外，他們也開始思考生活，有次大女兒看著我做麵包、醃製蔬菜時問我說：「媽媽妳是不是很愛做食物？」其實我更開心的是她跟我一起待在廚房，因為這是我長大的方式，也是我對一個家庭生活最嚮往的地方。   最後想分享每個人都可以自己為家定一個行事曆的方法： 步驟一，為自己的家設定一個 Google 行事曆，打開農民曆的功能，裡面有 24 個節氣，幫助你更了解自然的變化。步驟二，填上家中各個月份重大事件，例如生日、紀念日、家庭日等，這些都能建立家庭生活的儀式感。步驟三，設定維修項目以及日期，讓家人參與維護空間的工作。步驟四，發揮創意，填上一些全家或者個人在這個家可以發生的活動，創造屬於你家的回憶！  

隨著疫情趨緩，逐漸恢復生活日常，之前總在每週撥出工作的小空檔，固定造訪一間咖啡館，它既不處於現下熱門的咖啡館聚點，更不是大肆宣傳的網路名店，相反的，它就是一間樸實的咖啡館，由一對熱愛咖啡的年輕情侶默默經營；男生主理烘焙，總在每週一的造訪時，端出新口味的麵包捲或甜點邀我品嘗；女生則是咖啡師，專注於一切關於咖啡的工作，即使像挑豆這樣費時步驟也全心對待，她總是不帶推銷目的，真誠推薦我最近哪一支豆子特別好，建議品飲選項，這是少數可以讓我在2至3小時內連飲兩杯肯亞咖啡，既不心悸又不影響睡眠品質的咖啡館；她告訴我，若能先挑掉不好的豆子，沖煮後的咖啡所含的咖啡因，理因能在４小時左右由身體自然代謝完，可以避免心悸或是難入眠的狀況；但是這個步驟十分耗時費工，既沒競賽可參加，也不具備宣傳亮點。這讓我明白爲何之前造訪一些網路上高知名度的咖啡館，喝完咖啡的當天不是心悸就是整夜輾轉難眠，或許是因為來客量大，咖啡豆用量也大，前置步驟人力不足，挑豆也就難以仔細了，甚至有些店家全都仰賴外包的咖啡豆供給；前置細膩度的差異，縱然後續烘豆或是沖泡的手法如何高超都難以掩蓋，讓我理解了初始細節的重要性，但是在一切講求聲量的時代，又有多少消費者真的理解及在乎呢？   再回來聊聊這間咖啡館的位置，它不在餐飲消費的熱區，擇址較為冷門，與之比鄰的是一間歌友會館，由於我習慣坐在咖啡館的小前院裡，每當品嘗冷淬的肯亞時，總能隱約但清晰的聽到歌友會館傳來的歌聲與節奏，起初我對此並不愉悅，總是在心理嘮叨著，但時間久了反而漸漸適應這樣特殊的反差體驗，甚至有幾篇專欄文章就是在當下撰寫的。這讓我回憶起第一次看著那條劃界東西半球的格林威治線，一步之隔，但兩個時區卻那樣的違和與融合，違和的是文青氣質的咖啡館老闆與總是華麗的歌友會老闆娘，她們不約而同的站在店外與客人寒暄的畫面；融合的是，他們都是代表台灣在地文化的風景，不是嗎？造訪咖啡館初期，咖啡館老闆總是感嘆的跟我說，他們刻意營造幽靜氛圍的小前院，因爲歌友會館的歌聲與喧鬧，客人們都不太喜歡坐在戶外，我是個例外，他們常納悶為何歌友會館的動態不會困擾我。坦白說，我也曾經困擾過，但在我感受到環境在違和裡的融合後，就跳脫了直觀當下帶來的困擾，身處小前院，就像似雙腳跨在格林威治線的兩側，它既代表實質的區隔意義，但僅一線之隔卻又彼此相依共存。 或許對我而言，真正的違和是：歌友會老闆娘追逐時下網紅名店模式，依賴空間顏值和誇大手法，硬是把卡拉ok店喬裝成網紅咖啡館，吸引顧客上門打卡集點，失去了咖啡館本質；反之，咖啡館亦是。或許讀到這裡，各位會覺得這比喻太過誇張，但是細細觀察周遭，現今各行各業是否經已充斥雷同現象？哪個行業賺錢、有熱度，大家就趨之若鶩的投入，仰賴行銷包裝創造聲量，將職人的堅持與基本功抛諸腦後，漠視行業熱度興起的同時，投入的人力與專業培養是否應同時精進？試想，若格林威治線兩側所代表的半球，彼此都崇媚對方，忘了專注於自身經營，那會是怎麼樣的世界？   

我在大學修過一堂包浩斯( Bauhaus )設計歷史的課程，講課教授的母親曾經是包浩斯學院的學生，他因為有第一手經驗，所以對包浩斯的介紹非常生動。他在描述包浩斯及現代主義所提倡的簡約美學之前，特別提到歐洲十七至二十世紀初期普羅大眾的美學概念，他用一個德國字：wunderkammer或wunderkabinett來解譯；如果直譯，就是百寶盒，一個收納珍藏的容器，更貼切的解譯是一間充滿個人收藏的空間或房間。如果看過英國廣播公司（BBC）所製作的電視影集「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莊園的大廳及圖畫室所展現的房間，吊掛了主人祖宗的畫像，他在國外旅遊所帶回來的收藏，充份展現主人的品味、知識及社會地位，這是一種將空間塞滿的美學——極繁美學，在這普及美學的背景下，於二十世紀初期出現極簡的現代主義，對有權勢的階級是個極大的驚訝及威脅，極繁的美學、生活方式及世界觀即將面對一個與它截然不同的美學挑戰。   二十世紀初期至中期是極簡主義主導各設計及藝術領域的時代，建築及室內設計在「造型追隨功能」( form follows function )的口號下往往是以純白色的量體呈現，看不到任何材料或裝飾元素的變化，現代繪畫則是以色塊及線條所組成的「抽象」構圖呈現，畫面上沒有熟悉的人物及地景，更沒有神話或宗教故事的後盾。一般對極簡空間的評語往往稱之為冷調、不溫心，對抽象或極簡藝術的評語則是看不懂或很難體會。我認為，成功的極簡設計以及成功的抽象藝術，能夠更貼切及深入的反應我們複雜的、極繁的生活紋理。   我所喜歡的設計是極簡或至簡。我的設計態度是：可以少做設計，就不要多做。對極簡設計／美學之所以產生興趣，與我對所謂「極簡主義」( Minimalism )藝術創作的認同是息息相關的。我在1993年參觀紐約惠特尼美術館( Whiteney Museum ) 時無意的走進了一個展間，因目睹牆面各吊掛3幅畫，一共12幅同一系列的抽象畫，畫面呈現是不同深淺的白／灰及手繪的不同間距的灰線條，我在那房間坐了很久，雖然我不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但那個房間的12幅畫讓我得到某種領悟，似乎被某種超然的力量打了一棒！那位影響我的美國畫家是艾格尼絲‧馬丁( Agnes Martin )，我就在一間美術館裡受到極簡美學的洗禮，這個經驗對我影響深遠。   我總是掛有一種「捍衛」極簡設計的正義感，在極簡美學的里程上，對我有影響力的另一位美術評論家Kirk Varnedo，他曾擔任紐約現代美術館繪畫與雕塑部門的總策展人，他於2003年被邀請在美國華盛頓的國家藝術館進行一系列針對抽象藝術的演講，這個演講系列隔年編成書籍《沒有東西的繪畫》（Pictures of Nothing）。他演講及著作的企圖心是為現代抽象藝術做一個全面性的辯護、捍衛。在二十一世紀初的今天，抽象繪畫仍然被認為是很難理解，甚至不被認為是西方傳統透視學繪畫的延續，受到種種的誤解；而在室內設計的領域，我則面對了某些業主及某些大眾針對至簡設計的排斥。   極簡設計對我而言是跨文化、跨地域及跨時代的一種美學，反應的是一種生活方式，我們在各種文化的不同時期可以看到極簡設計的蹤影，中國宋代的瓷器及明代的家具，對我而言是代表極簡主義在應用藝術的最高境界。日本江戶時代的桂離宮，以及與桂離宮息息相關的宮庭繪畫「源氏物語」，是至簡主義中表現建築空間最經典的例子。十八世紀中葉，美國的東北部有一支基督教團體叫夏克 ( Shaker )，這是一個群聚力非常強，成員過著群體共有的社會組織，對於物質世界的擁用權有特別的見解，可以用以下一段話來描述： “If it is not useful or necessary, free yourself from imagining that you need to make it. If it is useful and necessary, free youself from imagining that you need to enhance it by adding what is not an integral part of its usefulness or necessity. And finally: If it is both useful and necessary, and you can recognize and eliminate what is not essential, then go ahead and make it as beautifully as you can.” 「如果不是有用的或必要的，那就不要考慮製作它。如果是有用或必要的，那就不要考慮無用或無必要的方式來強化它。如果是有用的或有必要的，同時你也清楚地排除了不必要的元素，那就以最完美的方式將它製作出來，用最精心、最精準、最精簡的方式製作一個物件，並排除它所有多餘及不必要的部位。」   這是一種對物質世界的態度，這個態度與我們一般消費的物質文化背道而馳，這也是極簡美學比較不為主流文化接受的基本原因。從我的觀點，極簡美學是收斂的、內斂的、不喧嘩的；同時串連這些不同文化及時期所反應的極簡美學，是物件或建築的「造型」與「結構」，本質上是完全吻合的。換句話說，支撐造型背後的結構就是造型本身，造型不是多餘或裝飾的，造型是必要的。   極簡與極繁的美學就如希臘神話中太陽神與酒神的對比一樣，是人類本性的一體兩面，我們一方面重視理性、秩序及條理，但另一方面又渴望可以放縱及隨性。我雖然傾向極簡，但我不極端，設計的領域如生活，極簡與極繁是設計原則一體的兩面，好的設計之所以那麼難達成，就是在尋找這兩者的平衡點。